鹽的味道,山風(fēng)的味道,時間的味道……這些加起來,就是家的味道。 臘月已至,西北風(fēng)開始呼呼吹,凍得蚊蟲都躲起來,空氣更干燥了。這時,肉可以保存得更久了,但人們想讓肥美的肉存得更久一點(diǎn),便有了臘味在人間。 煙熏、火烤、風(fēng)干……菜市場掛起的香腸漸漸多了起來,漫步老街,頭頂?shù)拈L線也懸著臘肉。 不免讓我想起上周拆開的快遞,里面躺著一塊臘肉,肥厚、重口,就是一份沉甸甸的禮物。像從家鄉(xiāng)寄來,帶著濃濃的煙火味。提醒每個在外的游子:年就要到了,老家小柴屋里的火苗在為你跳動。 《舌尖上的中國》說:“這是鹽的味道,山的味道,風(fēng)的味道,陽光的味道,也是時間的味道,人情的味道。這些味道,讓我們幾乎分不清哪一個是滋味,哪一種是情懷!敝袊刑嗯D味,你家鄉(xiāng)臘肉的年味又是哪一種? 大山深處有煙火 臘月前后,湘西人就開始?xì)⒛曦i,制臘肉。把肉一條條切好、粗鹽腌漬,掛在火塘上用煙熏。 丟些橘皮、茶殼到火塘里,飄起的裊裊白煙有些嗆鼻,但熏料的香卻繞著房梁,繞著高掛的肉,肉也開始滋滋冒油珠。 但因?yàn)橄嫖魃礁吖壬睿斓撵F氣不斷,寒冷又潮濕,所以臘肉需要熏很久。燒好的臘肉看起來總是黑黢黢的,還有一層厚厚的煙漬。 湘西臘味好吃,還在于肉有些特別。“麻陽十八怪,豬比狗跑得快”,放養(yǎng)的土豬做成臘肉最好吃,瘦肉緊實(shí),肥肉彈牙。 一方火塘,一塊臘肉,煙熏火燎的臘肉,從里到外都土里土氣,但卻是湘西人心頭最親切的年味。 麻辣麻臘才是家相比湘西臘肉,四川臘味多了一份“麻”。蜀地自古盛產(chǎn)花椒,在類似湖南的煙熏做法之外,麻香是臘味的靈魂。 辣椒、香葉、八角、胡椒、花椒細(xì)拌,澆上高度白酒,與豬肉混合。搭個熏架,有時候還會放一點(diǎn)柏樹枝慢慢烘,只待香腸泛出金色,漸漸變紅。 吃“麻辣香腸”的時候,就是當(dāng)?shù)厝说奈队X高光時刻。嚼第一塊的時候,麻味就開始纏繞舌尖,吃完后整個口腔都麻酥酥的。 麻辣、柏香交融在一起,就勾起無數(shù)游子的饞蟲。 在英國讀書的四川學(xué)生,常常跟安檢口斗智斗勇,估算著多少重量不會被沒收。哪怕冒著被關(guān)進(jìn)小黑屋的危險(xiǎn),也要藏一點(diǎn)在行李箱里。 故鄉(xiāng)很甜很溫柔 臘味也不總是辣和麻,廣東人好輕口,做臘肉時,少鹽、多糖、多醬油還會放酒,所以臘味吃起來更甜美。 臘味煲仔飯是最經(jīng)典的搭配,揭開飯蓋,油光滲入每一粒米飯,香腸滋滋冒著小泡泡,還飄著淡淡酒香,吃起來更有些許甜。 東莞臘腸的模樣跟別處不一樣,腸節(jié)扎得緊緊的,一節(jié)節(jié)香腸變得圓滾滾。有時候牙齒咬不住,還在嘴里竄。 這樣的口感,簡直就在挑逗每個愛臘腸的人。康有為愛臘腸如命,他早年貧寒,買不起臘腸,又實(shí)在忍不住饞,所以還悄悄偷鄰居家沒做好的臘腸。 “秋風(fēng)起,食臘味。”廣式臘腸里,盡是溫柔的肉香和豐收的酒香。 肉和刀板一樣香 溫婉的江南其實(shí)也有粗獷的臘味,金華火腿早已聲名在外,但據(jù)說最早的火腿在皖南。 跟機(jī)器加工的金華切片火腿不一樣,皖南很多村子還是產(chǎn)手工臘肉。腌制一個月,然后反復(fù)暴曬。有人說,這樣的臘肉才更香,一切開,刀和砧板都是香的。 這樣的香味,從明朝就已開始飄了。大臣胡宗憲曾去歙縣拜訪老師,師母把家里的腌豬肉平鋪于山筍上,放在刀板上一同蒸,而刀板是香樟做的,香味就這樣順著蒸氣,沁入肉里。 切成薄片后,繼續(xù)放在刀板上端上桌,香味飄得很遠(yuǎn),讓胡宗憲味口大開。“刀板香”就這樣成了徽州的名菜。肉香,刀板也香,安徽臘味的香,還造了一個境。 醬香深處最難得 很多人以為臘味是南方人的專屬回憶,那北京人第一個不同意。 梁實(shí)秋曾拿清醬肉和火腿對比,他說:有些北方人見了火腿就發(fā)怵,總覺得沒有清醬肉爽口。道地的北方餐館作菜配料,絕無使用火腿,永遠(yuǎn)是清醬肉。 清醬肉爽口,在于肥瘦相間,更在于“清醬”。清醬是醬缸上的濃汁,腌制過程費(fèi)工費(fèi)時,可謂“腌七醬八掛仨月”。反復(fù)揉搓豬肉,水氣消失后,在缸里充分吸收鹽、香料和醬汁。 但據(jù)說,正宗的清醬肉已經(jīng)失傳很多年了,現(xiàn)在的做法還需要真正的行家來判斷。如果發(fā)現(xiàn)清醬肉的招牌,一定不要放過。 畢竟,清醬肉就像北京臘味里的一縷魂,不管是否存在,都繞在舊時的回憶和今日的心頭。 擱蒜才是東北味 秋林里道斯紅腸被很多人認(rèn)為是最正宗的哈爾濱紅腸。從名字看就很國際范兒。“秋林里道斯”其實(shí)就是俄語的“哈爾濱紅腸”,但最早源于立陶宛。 中東鐵路修建后,外國人大量進(jìn)入哈爾濱,也將肉灌制品帶來了。歐式包裝帶來了方便,但是卻不夠東北味,所以在后來多了一種蒜味紅腸。 記得早些年,坐在綠皮車上的哈爾濱人,一到飯點(diǎn),就把紅腸從包里拿出來。于是,整個車廂都飄著味,煙熏的感覺很正,有點(diǎn)干,偏咸,配上饅頭、大列巴和啤酒,一點(diǎn)也不會膩。 有些人愛這么濃的味,自然也有人受不了。畢竟貨真價(jià)實(shí)的哈爾濱紅腸,一定擱了蒜! 思念是遙遠(yuǎn)的春江水 很多人以為江西臘味可能跟江西省一樣,容易被忽視,但要是吃過了藜蒿炒臘肉,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。 過年沒吃完的臘肉,留一留,等新鮮的藜蒿上市,再和臘肉一起炒。 許多在外的江西人,一直牽掛著這盤菜。藜蒿喝飽了鄱陽湖的水,柔柔的根系,就像游子,尖尖漂浮著,深根卻在泥里。 一口脆嫩下去,藜蒿的水分和奇香就在嘴里炸開,臘肉也多了幾分清新。汪曾祺也說,吃起來就像坐在河邊,聞到新漲的春水的氣味。吃著吃著,還會想起水草豐茂的家鄉(xiāng)。 小時候覺得臘肉味道嗆人,看起來臟兮兮的,不愛吃。 現(xiàn)在覺得臘肉像個農(nóng)民老頭,皮膚黑黢黢的,滿臉皺紋,但卻老當(dāng)益壯。歷經(jīng)了時間的沉淀和風(fēng)干,依然淳樸厚道。 在北京生活20多年的陳曉卿,滿世界跑了很多地方,吃的美味佳肴不少,能夠讓他想起來就流口水的,還是小時候回外婆家吃到的臘肉。 想起孔子把“束脩”作為學(xué)費(fèi)。拿十條臘肉送給老師,就表示自己誠懇拜師,一心向?qū)W了。 那親人送給我們的臘味,就是穿過了山海,最濃厚的關(guān)心和來自故鄉(xiāng)的溫柔。原來,臘肉是每個中國人的冬日鄉(xiāng)愁,離年越近,想念越深。 · 致親愛的家人們 · 臘肉飄香,年味便近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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