壯哉！赤山（十一）

戴鏡兵

壯哉！赤山（十一）

文/黃振雄   戴鏡兵

由黃羌農民引起的一場斗爭<二>

上一章講到"糧業(yè)維持會"在觥籌交錯之間成立了，并且揚言要用銀片埋葬農會。筵宴正歡，眾人摩拳擦掌，意欲與農會決一死戰(zhàn)。此時陳開庭便趁機提出：“法官張澤浦受農會運動，不顧業(yè)主血本，殊為可惡。以我意見，須全體質問。如他不把農民抓捕起來，我們就對他不客氣！”眾人聞言盡皆離席列隊，一路罵罵咧咧前往法庭。到了法庭，見到前來迎接的推事張澤浦，陳開庭破口大罵，硬說法庭為農會所利用，喝令張澤浦必須馬上將余坤等人收監(jiān)。



張澤浦見這些紳士族老、地主老財們來勢洶洶，嚇得手足無措，說話都不敢大聲，連忙答應他們的要求。僅要求再訊一堂，走走過場。諸老財見張澤浦作出承諾，始一哄而散，各自回家。次日，張澤浦派員到縣城總農會傳余坤等人堂訊。農會一時疏忽大意，沒作周全布置，就通知余坤等人出庭。而"糧業(yè)維持會"早已派出100余名流氓爛崽，暗伏于通往法庭各處路口，阻止農會派人聲援，欲使余坤等人庭訊時孤立無援，而他們一方則糾集了六七十個地主豪紳前來旁聽。張澤浦見這些人都滿臉橫肉，自知來者不善，早已心驚肉跳，懾于"糧業(yè)維持會"的勢力，對余坤并無任何訊問，便斷然宣布把他們六人收監(jiān)，而且還扣上鐐銬。堂訊草草結束，地主們大聲喝“好”，歡呼勝利揚長而去。



而此時海豐總農會的領導們正在開會，當接到余坤等人被收監(jiān)的消息后無不感到意外和憤怒。彭湃等人認為張澤浦身為法庭推事，執(zhí)法違法，竟然無視法律，屈從地主淫威，隨便扣人，農會應當奮起抗爭。因此，決定召集附近各約農會會員到法庭示威。遂派出40多人分赴各鄉(xiāng)通知翌曰上午十點在龍舌埔匯集。第二天一早，緊鄰龍舌埔的赤山約農友在各村農會長的帶領下，沿著田間小道紛紛奔向龍舌埔，漸漸匯成一股人流，率先來到會場。接著縣城附近十二個約的農友們亦紛至沓來。不到十時，龍津河畔人頭攢動，6000多位農友人手一旗，瞬間龍舌埔一片旗的海洋。農友們情緒激昂，聆聽彭湃關于余坤等六人被無理收監(jiān)的演說。彭湃說:"農友無罪，被分庭枉押，法官違法，我們應認定此事不是余坤個人的事，須認為我們農民一階級的事。余坤如失敗，10余萬農友皆失敗，余坤如勝利，就是10余萬農友的勝利。生死關頭，愿各奮勇前往請愿，湃生死無俱”！彭湃與農友們同生共死的戰(zhàn)斗誓言廻響在龍津河畔上空，極大地激勵了六千多農友的斗志！此時，集會的農友中赤山約農會人數(shù)最多，赤山約農會長黃鳳麟代表到會的全體農友上臺發(fā)表演說，黃鳳麟對著六千多農友慷慨陳詞：“地主們已經聯(lián)合起來，準備每擔租拿出1元，附城10萬擔租就可集到10萬余元，他們拿10萬余元專門同我們農會打官司。大家不必害怕，他們10萬擔租的谷子放在農民家里，如他們真和農民干起來，我們便一致不還租。如果他們要同我們宣戰(zhàn)，我們便挖掉田界田坣，讓地主認辨不出他們自己的田。為爭田占地，地主與地主之間就打起來了。我們農會堅決與地主斗爭到底！”



農友們聽后熱烈鼓掌，歡呼雷動。這時集會主席便宣布縣農會準備了大家的午粥，吃粥后我們就去法庭請愿！農友們喝完粥正準備出發(fā)，突然一聲春雷炸響，淅淅瀝瀝下起了雨。雨勢漸大，形如瓢潑。春旱已久，雨貴如油，農友們認為是好兆頭，群情更為激昂。進發(fā)的隊伍猶如陡漲的龍津河水，浩浩蕩蕩通過大街，涌向縣衙門法庭。

到了法庭門口，縣公署早已派了許多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。農友們毫無懼色，跟著彭湃直沖進去。士兵們看到農民的隊伍潮水般涌來，嚇得直打哆嗦，干瞪著眼，手里的槍成了燒火棍。隊伍進到衙門，接近法庭會客廳門口時，彭湃揮手叫停，選了二十個談判代表進去。這時法庭推事張澤浦心中七上八下，只得帶著武裝法警迎接代表們進入會客廳。一眾代表進得門來隨手取下雨笠放在案桌上，法警看著疊放在桌上的雨笠形如小山，亦不敢多言。張澤浦殷勤一番后方裝傻問道：“不知你們來做什么”？農民代表不跟他廢話，直入主題，就余坤等六人被枉押的事提出三個要求：第一，即將被無理扣押的農民釋放;第二，農民出獄時法庭要燃炮鼓樂相送;第三，推事應向農民道歉。張澤浦聽了裝出一臉委屈說：“拘押農民是六太爺（指陳開庭）硬要的，我是不得已的。湃哥，你和我是很好的朋友，請你先退出請愿的農民，明日便放他們出去。”

彭湃凜然答道：“今日不能論好朋友，因我是代表農民來說話的�！绷x正詞嚴，張澤浦無言以對。農友們聽到張的聲音，很是氣憤。門口便有人大聲喊道：“放不放，趕快答復”！見群情鼎沸，張澤浦又對代表們說：“你們來得這樣多人，恐怕你們刧監(jiān)獄”。代表們說我們保證無此事，不然我們可令大家離開監(jiān)獄十步。此時，彭湃嚴厲指責張澤浦執(zhí)法犯法，現(xiàn)在就必須立即放人，不能等到明天。張澤浦無計可施，只得命令法警放人。



末待獄卒將人放出，現(xiàn)場六千多農民齊聲高呼：“打倒地主！農民萬歲！”聲音傳將出去，震撼全城。待余坤等人出獄，大家一擁而上將其抬了起來，狂呼歡跳。頓時，縣衙門內一片混亂，欄桿及吊燈等都被毀爛了�？駳g的農民來到大街時驟雨如注，他們全然不顧地激情高呼：“打倒地主！農民萬歲！”歡呼的聲浪與滂沱大雨交集在一起。農民們往日里在衙門前經過都須佝僂著身子低著頭，否則就會受到門衛(wèi)呵斥，哪敢喊“農民萬歲”？余坤等六位農民更是熱淚盈眶，想起那日三名法警攜票傳訊他們時，鄉(xiāng)民們畏兵如虎，見官兵來了竟紛紛閉門逃避。法警狐假虎威，抓住余坤等人開口便索要腳皮錢、住宿費、傳票費。余坤等人無力交付，便拳腳相加將其拘走。到了公平墟，余坤急中生智，脫下身上衣服當了，得錢六毫送給法警飲茶，然后請人作保，稱愿回家借錢送交縣法庭，方得以脫身到縣農會求助。若無農會相救，今日必有牢獄之災，下場定然十分悲慘。真是： 往日窮人矮三寸，如今是頂天立地的人！這怎不令他們欣喜若狂��！大街兩旁的居民隔著雨幕，驚訝地看著狂歡的隊伍，都感慨這世道真的要變了！

有學生在街頭懸掛“歡迎出獄農友”的橫幅，有人在騎樓下面點燃鞭炮拋向人群。于是，大街小巷鞭炮聲此起彼伏，不絕于耳。這天下午，千年古邑到處都是在雨中盡情 狂歡的農民。組織起來覺醒了的農民如這滌蕩污垢的暴雨，要沖破千百年來束縛他們的封建桎梏，推翻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地主階級，朝著自由解放的道路迅跑！

欲知后事如何？請看下章分解。